有时候一场球还没开始，我们心里就已经给它写好剧本了，结果真打起来，完全是另一回事，

那天是11月17号，我坐在场边媒体区，前一场江苏刚刚3比0拿下辽宁，场馆里还有一股没散尽的热气，喇叭里反复滚动着“江苏率先晋级四强”的提示，而我们这边，河南对上海，更多人盯着的，其实是一个名字，朱婷，

河南首发念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下意识把手机举高一点，生怕错过她的一个正面特写，朱婷、段梦可、李若琦、韩雯雅、姜怡晨、张梓涵、王思敏，念到朱婷时旁边有个小男孩轻轻“哇”了一声，他爸还补了一句，“看好了，这是世界级主攻”，可谁都没想到，接下来这场球，会用一种挺刺耳的方式提醒我们，光有一个“世界级”，真不够，

先说吧，这场1/4决赛，上海3比0干净利落晋级四强，河南整场没拿到一局，单看比分是19:25、19:25、17:25，表面上不算被打花，但如果我们坐在场边看过程，就会发现，河南在很多关键环节上，是被压着打得，

第一局一上来，上海的节奏就很清晰，仲惠一记打手出界，先拿第一分，和队友击掌的时候，人还挺放松的，然后上海很快4:1开局，上海这边传配速度不算飞快，可是线路清楚，几次简单的平拉开，就把河南的拦网晃开了，反过来看河南，最大的问题马上就露出来了，一攻几乎立不住，

我们当时在技术台那块粗算了一下，河南前半局有三四个明显的机会球，防起之后一攻都没打死，要么被拦回，要么直接出界，最尴尬的是朱婷，她在第一局几个球都是在不舒服的情况下硬上手，因为二传给得不是短了就是太贴网，她要么被迫斜线擦手，要么干脆吊一手，结果效果都一般，首局结束她只拿了3分，这个数字一出来，大家对视了一眼，有种“有点不太对劲呀”的感觉，

很多人赛前可能以为，只要朱婷在，河南起码能和上海拼一拼，可比赛场上我们很直观地看到，女排比赛如果只是盯着一个点，其实挺残酷的，特别是对这个点本身来说也是种消耗，张梓涵在第一局有一段时间，几乎一个像样的到位球都没给到朱婷，传球要么偏背离网口，要么直接传成了“过网球”，有一次她把球直接抛到对面前排探头位上，上海队员甚至愣了一下，愣神之后顺手一个探头就拿分了，河南那边有队友下意识摊手，那个画面说难看也不算难更像是一种无奈，

第二局开始，我们本来还以为会不会有变化，结果一还真有点惊喜，朱婷先是打手出界得分，河南3:1领先，现场河南球迷那块区域明显声音大了一截，大家都想趁势喊一嗓子，可是上海这支队伍的老练就出来了，没慌，靠着发球和拦网一点一点把比分追到5:5，然后逐渐反超，打到16:12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技术统计屏，上海在进攻成功率上已经压出一个明显台阶了，

河南的问题没变，一攻质量太差，很多时候是靠防反去啃分，上海呢，发球针对性特别强，比如说他们会盯着河南后排某一传手连续冲，逼得河南只能用高球调整进攻，朱婷在这个局里有几个回合，明显是起跳点离网口太远，只能把球“带”过去，对面拦网站得又高又整齐，她不是被拦死，就是被拦回再防起，久而久之，整个人的出手选择被压得很窄，她两局下来只有7分，这个效率按她的水准来说，已经算是“低开”了，

说个题外话，我们之前在另一场比赛现场听过一个教练聊天，他说，现在很多球迷看球，只盯着得分那个人，其实很多时候，你得看她在什么球上手，如果她十个球里面有七八个都是在乱球、坏球上去硬拼，那你很难指望她得分效率还像巅峰时期那样漂亮，这场球朱婷就挺典型，上海的拦防其实早早就做好了“多包夹”的准备，加上河南一传和二传不给力，她就像被人按在一条很窄的路上走，

第三局刚开，其实河南还有点不服气的劲儿，朱婷连得两分，3:1领先，那一瞬间你能感觉到队伍的精神气被拉了上来，替补席上也都站起来拍手，然而这种劲儿维持得不算久，高意连续几次背飞打穿，上海直接反超，7:4打停河南，这几次背飞有个细节，上海二传和高意的节奏非常稳，起跳点和出手点几乎是一条线，河南的拦网被晃得顾前不顾后，我们旁边有个曾经打过专业队的老哥小声说了一句，“还是人家中路速度快”，

暂停回来，场面其实有过一小段拉锯，河南靠拦网连续拿了几分，硬是咬住分差，但越到后面，传球问题越明显，有一球张梓涵在前排，本来是个很好组织战术的机会，她却又把球送成了半截过网球，直接给了对面探头，我们那一排媒体席几乎是同时往前探身去看场上表情，河南有队员从网下走回来的时候，鞋底蹭得地板吱吱响，整支队伍那种紧绷感，隔着几米都能感觉到，

最终第三局17:25，上海收得很干脆，整个比赛打完，朱婷一共13分，直接刷出了她这届全运会的单场最低得分，这个数字一出来，网上的评论很快就冒了出来，有人说她状态不行，有人说她伤病影响，还有人话题直接上升到“还能不能扛起中国女排”这种高度，不过我们坐在现场的人，反倒更容易看到另一面，

反常识的地方其实就在这儿，很多球迷直觉里会觉得，只要有一位超级主攻，队伍的下限就不会太低，可这场河南对上海，偏偏告诉我们，排球是一个对“链条完整度”要求特别高的项目，你链条上薄弱的那一环，可能会把最亮的那一环拖得发灰，

简单回顾一下这场球的三个关键点：

- 上海整体实力确实在河南之上，不光是单点能力强，而且环节之间衔接顺畅，发球、拦防、攻守转换都在线，所以她们可以在比分被对手反超时，从容追回来，

- 河南的一攻问题非常突出，尤其是二传和一传的配合，像我们前面提到的，张梓涵在第一局几乎没给朱婷一个真正舒服的好球，比赛里那种“球都传成这样了，还得她硬上”的场面反复出现，久而久之主攻也会心里打鼓，

- 朱婷个人状态肯定不是最好的，扣球节奏和动作舒展度，肉眼都能看出差别，吊球也没太多角度，但把所有责任都往她身上推，其实有点偷懒，她这13分，是在对方重点针对防守下，从一堆不理想的球里“抠”出来的，

我们看球的时候，经常会被最后的数字吸引，比如说“13分创最低纪录”这类标签，听上去特别抓耳，但如果我们愿意多往前倒几步，去看每一分是怎么来的，就会发现，所谓“状态不好”，有时候是整支队伍的状态，把一个人推到了尴尬位置上，

我个人有个小习惯，每场这种焦点战之后，都会把现场记录和技术统计对一下，看有没有哪一段自己的印象和数据对不上的地方，这次也一样，数据侧面印证了现场的感觉：上海发球得分和压制效果相当明显，河南一传到位率偏低，而河南在有效到位时的进攻成功率，其实不算太差，只是样本太少，

这场球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两件事，一是上海女排这批人的成熟度，她们不是靠某一个超星在赢球，而是靠整套体系在运转，二是朱婷现在所在的河南队，还没给她一个足够稳得平台，一攻配合不好，任何主攻都会被“打折”，哪怕她叫朱婷，

最后想说一句，我们以后再看到某个球星突然“哑火”，不妨先别着急下，可以多问自己一个问题，今天她身后的那条链条，是紧的是顺的，还是处处在漏风，这场河南对上海，就是一个挺典型的答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