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最近又整了个大活儿，或者说，整了个大烂活儿。

事情是这样的，你辛辛苦苦搬完一天砖，回到家，打开《暗黑破坏神4》，准备在庇护之地继续当你的奈非天劳模。

结果“开始游戏”按钮上边，一个金光闪闪的调查问卷糊了你一脸，上面还写着一行让你血压飙升的大字：“您的回答将直接影响《暗黑破坏神4》的开发进程！”

好家伙，你心想，暴雪这浓眉大眼的终于开窍了？

终于知道听听玩家想什么了？

是不是要问我对第11赛季的build多样性有什么看法？

是不是要问我PTR测试服那些喷了几万楼的反馈他们到底改不改？

你怀着一丝神圣的使命感点了进去。

然后，你的表情从期待，到困惑，再到愤怒，最后变成了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问卷问你：“你平时喜欢看什么视频？”“你最近买了啥？”“你混哪些社交圈子？”“你给哪个慈善机构捐过款？”

最炸裂的还在后头——“你结婚了吗？”“你家一年挣多少钱？”

……

我反正是没看懂。

这跟《暗黑4》的开发有个毛线关系？

难道我的婚姻状况会影响下一个BOSS的掉率？

还是说我的家庭收入决定了莉莉丝新皮肤的价格？

是不是我填个“年入百万”，商城里的马就能打一折？

说真的，这事儿就离谱。

这感觉就像什么？

就像你常去楼下那家面馆，吃了好几年了。

你天天跟老板说，老板，你这面有点咸，能不能少放点盐？

老板，你这牛肉能不能多给两片？

老板每次都“好好好”地应着，但下次你来，面还是那么咸，肉还是那么少。

突然有一天，老板没给你煮面，而是递过来一个本子，笑眯眯地说：“来，老主顾，填个问卷，直接影响咱面馆的未来！”

你一看，上面问的是：你家住多大平米的房子？开什么车？孩子上哪个幼儿园？

你什么感觉？

你只会觉得这老板脑子瓦特了，他根本不想知道你的口味，他只想知道你有没有资格让他把你当VIP客户，或者，他是不是该琢磨着把你的信息卖给隔壁的房产中介和少儿英语培训班。

暴雪现在，就是那个不想着怎么把面做好的面馆老板。

一、挂羊头卖狗肉，调研界的“拼多多砍一刀”

社区里的老哥们很快就扒出来，这根本不是暴雪自己搞的问卷。

发起方叫YouGov，一家美国的市场营销和数据分析公司。

说白了，就是个专业搞大数据算命的，主营业务就是给各大企业画“用户画像”，搞精准营销。

你看，这事儿一下就通透了。

暴雪压根就没打算问你怎么改进游戏。

它只是把自己的登录界面，这个最值钱的广告位，“借”给了第三方数据公司，来对自己的玩家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人口普查”。

（插一句，这种第三方数据公司，本质上就是数字世界的包工头，专门帮你挖别人家的地基，看看底下有没有矿。

）

这操作最骚的地方在于它的误导性。

它打着“影响游戏开发”的旗号，利用了玩家对游戏的热爱和那份仅存的、希望游戏变好的责任心，来骗你交出自己的隐私数据。

这不就是调研界的“拼多多砍一刀”吗？

用一个你永远也达不到的“美好承诺”（影响游戏开发），来诱导你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分享”（提交隐私）。

你以为你在为庇护之地的未来添砖加瓦，实际上，你只是在为YouGov的数据库贡献了微不足道但又极其宝贵的一行代码。

你的每一次点击，都在让你的数字人格变得更加清晰，也让你自己变得更加“值钱”。

不是对暴雪值钱，而是对那些需要向你精准投放广告的广告主们，值钱。

二、当创造力枯竭时，就开始研究“人”

一个更深层的问题是，暴雪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一个曾经被誉为“出品必属精品”的顶尖游戏公司，怎么会沦落到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去窥探玩家的钱包和卧室？

答案可能很残酷：因为他们不会做游戏了。

或者说，他们已经失去了理解“乐趣”本身的能力。

当一个厨子做不出好菜的时候，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潜心研究菜谱，琢磨火候、调味、食材。

二是开始研究食客的消费能力，给食客分个三六九等，给有钱的推燕鲍翅，给没钱的推拍黄瓜。

前者是手艺人，后者是生意人。

暴雪曾经是前者，现在，它正拼了命地想成为后者。

玩家们在Reddit上、在官方论坛上，用几万、几十万字的帖子，掰开了揉碎了分析游戏的问题：职业平衡稀烂、后期内容匮乏、装备系统一潭死水、赛季主题换汤不换药……这些才是真正影响游戏开发的“核心数据”。

这些免费、高质量的反馈，堆积如山，暴雪视而不见。

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是说，他们真的、真的不在乎你对游戏本身有什么看法。

他们不去看这些现成的、关于游戏的“真问题”，反而花钱请一个外人，来问一堆关于“人”的伪问题。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他们看来，解决“游戏不好玩”这个问题的最优解，不是去“把游戏做好玩”，而是去“找到那些即使游戏不好玩也愿意付钱的人”。

这是一种彻头彻厘的创作惰性。

他们放弃了用创造力去吸引玩家，转而想用数据和算法去筛选玩家。

这真的很重要。我是说，这事儿真的、真的很重要。它标志着一家公司创作精神的死亡。

三、你不是玩家，你是待开采的矿

讲白了，不就是那点事儿么。

在如今的互联网商业逻辑里，你玩的不是游戏，你上的是一个“场景”。

在这个场景里，你以为你在扮演野蛮人砍怪，实际上，你的每一次点击、每一次停留、每一次消费，都在被记录、分析、标记。

你是一个“高价值用户”还是“低价值用户”？

你是“价格敏感型”还是“冲动消费型”？

你喜欢二次元皮肤还是写实风格的坐骑？

这些标签，最终会决定你在游戏里会看到什么样的内容，以及，什么样的广告。

这次的问卷风波，不过是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它赤裸裸地告诉你：对不起，我们对你的奈非天身份不感兴趣，我们只对你的“消费者”身份感兴趣。

暴雪似乎已经忘了，游戏生意的本质，是情绪生意，是体验生意。

玩家们投入时间、金钱和热情，是为了购买一份快乐、一份沉浸、一份虚拟世界的成就感。

他们不是来给数据公司打工的。

当一家游戏公司不再琢磨怎么让玩家“爽”，而是开始琢磨怎么给玩家“画像”的时候，它的根基就已经烂掉了。

玩家们一直呼吁暴雪提供更多游戏更新，他们对PTR测试服提出反馈，并对游戏玩法表达了强烈担忧。

但暴雪似乎更热衷于收集玩家数据……而不是倾听玩家声音。

这句话，简直就是当代暴雪最精准的墓志铭。

所以，下一次，当庇护之地又弹出什么问卷，承诺给你一个更美好的明天时，你不妨先问问自己：

我到底是来屠魔的英雄，还是等着被屠的“数据”？